隨云溪 作品

247.密摺 說大興莊,娶妻當娶範氏女......

欽差回朝自是先行面聖,曾子騫這個回京奏事的刺史先在偏殿候著。

李瑀進了御書房不久,

曾子騫在外聽得呯一聲重響,

天子盛怒之聲隨之傳出:“駱氏匹夫!他怎麼不讓朕直接許他一個司徒做做?”

御書房內侍候的內侍跪了一地,御書房外和偏殿裡的內侍們也一個個低垂著頭,噤若寒蟬。曾子騫一聽和造紙有關,先時因著天子之怒下意識提起的心又落回了原處,垂眸坐著,

叫人瞧不出神色來。

御書房裡李瑀已是跪下:“是臣無能。”

皇帝坐回龍椅上,手支著額閉眼深呼吸幾次,這才與李瑀道:“與你不相干,

本是駱氏貪得無厭。”

想讓族中子弟儘可能恢復在前朝時的任職,呵,他怎麼不說把大齊再改回去姓大乾呢!

李瑀好幾息沒敢說話,等得了一會兒才試探著問道:“若不然臣再往眉山走一趟?駱氏和竇氏雖為姻親,卻未必就是鐵板一塊。”

皇帝揉揉眉心,卻沒有馬上應下,而是問道:“方才你說三郎隨你們一起進京了?”

這一聲三郎,是私底下頗親近的稱呼了。李瑀點頭,道:“是,子騫正在偏殿候著聖上您傳召。”

皇帝頷首,道:“奔波日久,你也辛苦了,眉山之行再議,你先回府歇一歇吧,讓三郎進來。”

李瑀就知皇帝一時不願再談紙的事了,應了一聲,躬身退下,待到了偏殿,與曾子騫說聖上召見,又使了個小心回話的神色,看曾子騫抱拳謝過,往御書房去了,這才轉身出宮。

曾子騫進得御書房時,內侍已經把裡邊收拾得齊齊整整了,他利索上去行了禮,皇帝心情不佳,然看到曾子騫,想到歙州獻犁,面上還是帶了幾分笑意:“快起來吧,三郎何事進京?”

曾子騫並未急著起身,道:“臣有事要面奏聖上。”

皇帝眉頭微動,看了一旁的岑內侍一眼,岑內侍微一躬身,側身朝眾內侍擺了擺手,御書房內侍候的人便魚貫退下,便是外圍也被清了一圈,岑內侍親自在外邊守著。

“三郎要奏何事?說吧。”

曾子騫卻是沒說,從袖中取出一本密摺來,為確保事不外洩,他連密摺都是到了臨進京前的最後一個驛站,早晨天未亮點了油燈才寫的,自出驛站入京到進宮,一刻也未離過身。

此時向前幾步,將密摺雙手奉給皇帝,這般謹慎,皇帝一臉莫名,看曾子騫一眼,待接過那摺子展開,一目數行看過去,瞳孔一縮,旋即就是大喜,甚至沒顧得上再多看曾子騫一眼,快速的將整本密摺皆看完,這才兩眼放光看向曾子騫:“折中所言當真?”

曾子騫面上帶了笑:“臣豈敢戲君。”

說著又從懷裡取出用油紙仔細封好了的一個紙封呈了上去,皇帝這一回接得極快,拆開後取出裡邊的紙展開,三張圖紙他一一細看,看到後邊就大笑了起來:“好!好!好!”

一連三聲贊好!

守在外邊的岑內侍耳朵都動了動,眼也微抬,不知曾三郎這是給皇帝奏報了什麼,能讓剛還龍顏大怒的

皇帝轉瞬就開了懷()?(),

不過在皇帝身邊侍候幾年()?(),

他很識得分寸?()???&?&??()?(),

很快就又垂了眸()?(),

似老僧入定,並不瞎看,全當個聾子。

御書房內,皇帝還在反覆看那三張圖紙和幾張紙樣,照曾子騫的說法,畫著造紙流程圖和寫著原理的那兩張紙便是桑氏所造之紙,另幾張紙樣是曾子騫依桑氏指點縮短水浸時間分別浸料三天、五天、七天做出來紙樣。

他當真是心情大好,取了剛才放下的密摺又看了一回。

曾子騫佩服桑蘿連造紙這樣的方子都肯獻於朝廷,密摺之中自然是極盡美譽,包括桑氏如何發現朝廷缺紙,又如何找到範氏打探,最終如何緊急造紙,不顧以身涉險,找到範氏請他夫婦二人代為將造紙術密獻於朝廷,便連桑蘿獻造紙術於朝廷後範氏問及她想要什麼賞賜的回答都一一寫於密折之上,言辭之間溢美推崇躍然紙上,到最後甚至直白到說大齊有這樣的子民那是大齊之福、陛下之福、百姓之福了。

看得皇帝眉眼唇頰都舒展開了,有心跟著贊幾句,還要顧及曾子騫在密摺裡提及的務必護好桑氏,莫叫事洩,結結實實又給壓了回去,只朗聲笑了出來,道:“好,你這摺子朕準了。”

所謂準了,準的自然是桑蘿希望紙價能比之從前更低一些,叫百姓也能用得起紙。

曾子騫謝恩,上前請皇帝將密摺給他,道了一句臣造次,轉身就掀開了御案上的燈罩,將那本皇帝看了兩遍的密摺直接點了,燒得一字不剩,這才將手中餘紙投進了銅盆。

又要了皇帝手中的圖紙,借御書房筆墨紙硯,直接跪坐在下邊一個案几旁,將桑蘿畫的三張圖紙依樣復刻。

皇帝全程就站在一旁,等三張紙都依樣抄下來後,曾子騫請皇帝過目,兩相比對,並無不妥,才把桑蘿畫的那三張圖紙也燒了個乾淨,當真是半絲痕跡也不留。

皇帝捧著那幾張方子愛若至寶,等確定筆墨幹了,把造紙方在暗格裡鎖了,唯一張水碓圖紙留了下了吧?”

曾子騫笑著點頭,道:“是,臣一會兒離宮就準備歸家探一探祖父。”

皇帝笑著擺手:“你跟著朕在外邊戎馬數年,後又接管歙州,難得歸家,朕也不耽誤你們祖孫團聚,且先家去,明日來上個早朝,你獻水碓有功,朕明日有賞。”

曾子騫告退,一路往外,小太監們都悄悄打量,岑內侍有個小徒弟,低聲問了一句聖上心情怎麼一下子就好了,岑內侍看他一眼,敲打了兩句,轉頭進御書房侍候去了。

岑內侍是個有眼色的,看皇帝心情好了,他也敢多說話了,一邊給皇帝換上了一盞熱茶,一邊笑道:“還得是曾大人,聖上您這笑容都多了,您不知道,這一趟您讓奴婢跟著李大人一路往南行,一路看過去,還當屬歙州治下恢復得最快,您是沒親眼見著,親眼見著了呀心情還要再好十分。”

一句話挑起了皇帝興致,“哦?說說看。”

能在皇帝身邊侍候,甚至能讓皇帝指派跟著欽差出去代他看一看外邊情況,自是會說話,把一路

見聞,各方對比繪聲繪色說與皇帝聽了,聽得歙州百姓生活秩序幾乎已經快恢復正常,開荒種地,村子裡牛羊雞鴨甚至連養豬的都有,皇帝還真愣了愣。()?()

“怎麼辦到的?”()?()

後悔放曾三郎離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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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內侍笑著把範妃孃的事蹟說了,聽得皇帝直贊曾三郎得一賢妻。()?()

岑內侍話鋒一轉,笑道:“歙州百姓過得這樣好可不全是曾刺史夫人的功勞,奴婢此番跟著李大人往大興莊去,聖上您猜猜,做出那曲轅犁的桑氏年歲幾何?”

皇帝眉頭一動,他對桑蘿其人正是最好奇的時候,聽這說著範氏呢,話鋒一轉到桑蘿身上了,便看了岑內侍一眼,當真想了想:“對農事這樣瞭解,照理來說總有四五旬?不過你特意讓我猜,想必不是了,總不能是個年輕娘子,又或是年過□□旬的老嫗了吧?”

岑內侍笑著就贊陛下英明,“您可是說著了,奴婢瞧著怕是還不到二十,李大人當時都愣了愣。”

“不到二十?”皇帝詫異抬眼。

“可不是,總不過就是十八九歲吧,倒沒想著對農事這樣瞭解,不止於此,這位桑娘子在歙州聲名那是極好,比之曾刺史夫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把歙州見聞關於桑氏的部分說了,道:“當地鄉民口中稱這位桑娘子女菩薩,困居山中那幾年她教山民們用隨處可得的一種樹葉做神仙豆腐,又教山民識得薯蕷,大量種植薯蕷,給當地一種有毒的野芋去毒做成能入口裹腹的食物,也算是活人無數了。”

又把大興莊青壯如何了得,如何護得一方山民平安,如何知道朝廷政策後從深山往外帶人也活靈活現說了一通,皇帝聽得是饒有興致。

“對了,這桑娘子的夫君與小叔子還考上州學了,奴婢那日往大興莊去,看那兄弟二人身上穿的是咱們大齊統一的州學學子服。”

皇帝瞭然了,難怪那桑氏會琢磨著造紙。

他眯了眯眼,唇角都不覺揚了揚,桑氏年不過雙十,家裡有讀書人,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比之剛得的造紙方子都叫這位大齊天子心熱。

他指尖在御案上輕點,平民出身,底子只怕談不上多好,要入京的話怕是得三年吧?嘖,皇帝想著那桑氏又是改犁又是造紙的,都覺得三年太慢了。

不過他也清楚,頭一兩批往京裡來的學子只怕是最難出頭的,也最容易被世家針對,也罷,三年便三年吧。萬幸桑氏本性良善,關心民生,又足夠信任曾三郎夫婦,似這兩次的曲轅犁、紙和水碓,哪一樣也沒有耽誤往朝中送來。

皇帝想到這裡眼裡又帶了笑,心情極好。

駱氏、竇氏,想慢慢拖就拖著吧,他樂得看好戲,只想想駱家那老匹夫知道朝廷自己辦了造紙坊時會是什麼反應,這一陣子受的憋屈氣就一瞬全散了個乾淨。

痛快!

~

翌日早朝,歙州刺史曾子騫獻水碓得了皇帝的賞,雖只是錢帛,且算不得豐厚,然其妻範氏在歙州的事蹟卻被今上在朝中大為表彰,更是給了三品淑人的誥封。

品淑人!

別說如今大齊才剛一統()?(),

大多官員都還顧不上給家中妻子母親請封誥命()?(),

有請封的()?(),

要批下?&?&??()?(),

只說三品,朝中如今才多少個三品官員?

曾老太爺任國子監祭酒不過從三品,曾子騫正四品下的品級,範氏卻被封了三品的淑人,這誥命等階是比曾家老太太都高了。

今日之後,大齊各位高官後宅怕是不知有多少女眷要效仿範氏了,官員們捧著朝笏,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誰心裡不讚一聲皇帝這一招高明呢。

底子薄的心疼家裡家當的同時還得想想怎麼把事情辦漂亮,底蘊厚的則無甚所謂,都清楚眼下再跟在範氏後頭也博不得什麼好彩了,但世家女眷嘛,這一點是不能輸人的,世家倒也不缺這些,權當給皇帝募錢募糧了,這幾年也沒少幹,只不過從前東西是進了皇帝手中,眼下直接給百姓,自家還能養一養聲望,也不虧。

真正叫各世家關注的是曾氏和範氏,尤其是範氏,教養的好女兒,族中再有子弟要娶妻,當先考慮範氏女了。

~

曾子騫回京,獻水碓和範氏受封賞吸引了前朝所有的目光,便是曾老爺子都沒想過旁的。

朝廷興辦造紙坊已經是兩個多月後的事了,沒人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造紙方子,皇帝有一陣讓宮中內侍翻了不少宮中藏書,有人懷疑造紙方子會不會是這裡邊找到的。

當然,也都只是猜測,對科舉有點小心思的世家有些遺憾,不過也只是遺憾,別看皇帝溫和,慈不掌兵,真溫和也不能滅了幾十路梟雄打下大齊這一片江山來。

皇帝觸碰到他們利益時他們可以不支持,可以陽奉陰違,但在大多世家都還算支持皇帝的時候,誰也不敢犯蠢去做那出頭的椽子,挑釁皇權,畢竟他們眼下也都是新朝的即得利益者,又不是駱氏和竇氏那等處境。

說起來,唯一傻眼的恐怕也就是一直以來掌著造紙術且還用這個卡著皇帝談條件的駱氏和竇氏了。不過,誰在乎?

滿朝文武,要說真正猜到那造紙方子或許跟曾三郎有關的也就李瑀了,因為他提的眉州之行,皇帝在那之後是再也沒提起過,時間上太巧合了。

李瑀失笑,好一個曾子騫!

不過他打心裡還得要誇一句這事幹得漂亮,出他和聖上被駱家和竇家憋的那一口氣不說,聖上的辦學和科舉都能繼續推行,造紙的利潤更是可以稍微充盈充盈國庫了,李瑀是整個人都鬆了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